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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陈忠实:驾鹤西去云深处 枕书长眠在世间

时间:2016-5-6 19:01:42   作者:   来源:   阅读:419   评论:0
内容摘要:【陈忠实,1942年生于西安市灞桥区西蒋村,高中毕业。中共第十三、十四届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他出版的各类文学体裁书籍,已达百部,其中长篇小说《白鹿原》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被誉为史诗级遗著、“一个民族的秘史”。生前曾担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政协...


【陈忠实,1942年生于西安市灞桥区西蒋村,高中毕业。中共第十三、十四届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他出版的各类文学体裁书籍,已达百部,其中长篇小说《白鹿原》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被誉为史诗级遗著、“一个民族的秘史”。
生前曾担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政协第十一届陕西省委员会委员】

4月29日晨7:45分,著名作家陈忠实离世。先生曾在《原下的日子》写道:五月是最好的时月,在原下进入写作,便进入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

于是有网友说,“他回白鹿原去了”。

陈忠实1942年8月生于西安市白鹿原南坡的西蒋村。据说,夏日三伏的燥热天气,让他刚出生全身就起满了痱子,小嘴唇也暴起了燎泡。后来,母亲常把这个与他遭遇的坎坷联系起来,“你落生的时辰太焦躁了,那天能遇着下雨就好了。”

1987年底,已担任陕西作协副主席的陈忠实回到乡间老屋,只留下一句话:“如果50岁还写不出一部死后可以作枕头的书,这一辈子就白活了!”那时他45岁。5年后的1992年,当他把厚厚的一摞书稿交给两位前去取稿的编辑洪清波和高贤均时,“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突然涌到嘴边一句话,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了……”

当生命的钟摆走到2016年4月29日清晨时, 陈忠实先生真的就枕着与他等身的著作长眠。作家和谷说“陈公已在云深处”、贾平凹则说“他依然在世间”。
少年立志 不甘一辈子挖土粪只求饱饭


4月30日,位于西安城东约30公里的灞桥区西蒋村西口,一群年轻的车友在陈忠实旧居门前停留。凝视、默哀、拍照。

如果不是门前乡政府所立的那块写有“陈忠实旧居”的铁牌,这间简陋的农居肯定无法引起路人的注意。

1988年4月1日,就是在这间老屋里,陈忠实打开了16开的硬皮笔记本,写下《白鹿原》草稿开篇第一句:“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直至1991年腊月二十五,他写完书稿最后一行文字:“天明时,他的女人鹿贺氏才发现他已僵硬,刚穿上身的棉裤里屎尿结成黄蜡蜡的冰块。”

“我现在又回到原下祖居的老屋了。老屋是一种心理蕴藏——新房子在老房子原来的基础上盖成的,也是一种心理因素吧……获得的是宁静。”在一篇散文中陈忠实这样自陈心迹。对于《白鹿原》的写作,陈忠实说:“我在创作时必须把自己关在屋里,这里笔下的人物仿佛都在我的周围活动,要是屋子里进来一个人那些人物都吓跑了,我也就写不出一个字了。”

村里卫生室61岁的周亚娥是完成这部巨著的见证者。“忠实是很普通的人,34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算是当了作家成名后,也没有一点架子。当年回来写作时感冒了,他自己把药买回来,我在给他打过一个礼拜吊针。那一阵他一个人在家写作,吃饭时就下点媳妇给带来切好的擀面。” 周亚娥说在,最后一次见陈忠实是2015年春节前,他回来给老人上坟,在老屋门上贴了对联,这一次很少说话,因为一说话嘴疼,但还和以前一样,一直抽卷烟。

陈姓是西蒋村的大家族,周亚娥家“掌柜的”和陈忠实的父亲是一辈。

村民陈广福比陈忠实小6岁,但却和陈忠实的父亲同属“广”字辈,按说陈忠实应该叫他“大”。“那时候,他是个大娃,我是个碎(小)娃,他见面就是白搭话,不过他老婆翠英倒是叫。”陈广福对陈忠实的评价是:一辈子都是扎实人。

在陈广福的记忆里,1958年还是合作社年代,正上初中的陈忠实就是一个好把式,一个人担着180斤包谷穗子,从河滩地里一路小跑就到了门前的场上。

“忠实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他想当兵,他伯不让他去。”陈广福所说的“他伯”就是陈忠实的父亲。

陈忠实在散文《父亲的树》里曾写道:“这里的乡俗很不一般,对长辈的称呼只有一个字,伯、爸、大、叔、妈、娘、姨、舅、爷等,绝对没有伯伯、爸爸、大大、妈妈、娘娘、姨姨、爷爷、舅舅等的重复啰嗦……我至今也仍然按家乡习惯称父亲为伯。”

陈忠实记述说:“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比村子里的农民多了会写字会打算盘的本事,在下雨天不能下地劳作的空闲里,躺在祖屋的炕上读古典小说和秦腔戏本。他注重孩子念书学文化,他卖粮卖树卖柴,供给我和哥哥读中学,至今依然在家乡传为佳话。”

父亲陈广禄是地道的农民,他当年对陈忠实的要求很实际。“要我念点书,识得字儿,算得数儿不叫人哄了就行了,他劝我做个农民,回乡务庄稼,他觉得由我来继续以农为本的家业是最合适的。开始我听信父亲的话,后来就觉得可笑了,让我挖一辈子土粪而只求一碗饱饭,我的一生的年华就算虚度了。”

成名成家后的陈忠实,至死都不会忘记五十年代中期的这两项货物——椽子和木柴的市场价格。“我无需解释原因,它关涉我能否在高小和初中的课堂上继续坐下去。”那年代他和哥哥都是住宿搭灶的学生。父亲把杨树齐根斫下来,“卖了椽子,大约七八毛钱一根,再把树根刨出来,剁成小块,晒干,用两只大老笼装了,挑过灞河,到对岸的油坊镇上去卖,每百斤可卖一块至一块两毛钱。”

或许是幼年过于深刻的印记,陈忠实一生对树格外钟情。

就在他担任省作协副主席后,悄然回到老屋开始潜心写作的那年夏天,因为出门经不起烈日烤灸,头顶和赤臂就生出一层红红的小米粒似的斑点,奇痒难支。于是便想到应该有一方绿荫做庇护。出得大门站在浓厚而清凉的树荫下和农人闲谝、抽烟那真是太惬意了……便想到栽两株树。

陈忠实首先想到要栽法桐。“几近40年前我读初中,看过一场中国和法国合拍的儿童电影《风筝》,巴黎街道上那高大的街树令我记忆特深,我在家乡没有见过这种树。又过20年我才知道这种树叫法桐,中国的许多城市的公路两边已经形成风景,家乡的一些农家屋院也栽植起来。”

十几棵树苗种了下去,然而令陈忠实失望的是,几乎所有树木的嫩叶都变成了绿叶,两株法桐依然叶苞不动。他发现树干表皮已经是干死的褐色,就想把它拔起来扔掉,“就在我拽住树杆准备用力的一瞬,奇迹发生了,挨近地皮的地方露出来一点嫩黄的幼芽,我的心就由惊喜而微微颤抖了。 ”

陈忠实在文章里写道:“我久久地蹲在那里而舍不得离开,庆祝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

我一日不下八次地看那幼芽。它蹿起来了。它由嫩黄变成嫩绿了。它终于伸出一只绿叶了。它又抽出一片新叶了……”

如今,门前的法国梧桐已是树冠如盖,而主人却已在一个清晨悄然驾鹤西去。

笔耕五载 陋室里写就一个民族的秘史


“陈忠实去世了,我失去了一个亲密的朋友,失去了一个敬爱的兄长,中国文学失去了一个伟大的作家,陕西文学失去了一个带头人。”4月29日下午,在陕西省作协临时搭建的灵堂前,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自学成才的陈忠实永远介绍自己是‘高中生’,虚荣之心、名利之心他都没有,只有一颗专注人性、专注写作的心。”

“农裔城籍”是1989年评论家李星针对陕西作家提出的概念。生于农村,又进入城市,他们在对乡土生活与城乡结构的平视、俯视甚至逼视中,表达着在身份、地域的认同与融入中的冲突。作家及其作品都成为时代发展中真诚的精神文本。这群作家中,路遥将乡土置于中国的改革进程和城乡结构中审视。而陈忠实与贾平凹则关注乡土世界的伦理和人情。

在李星的眼里,自己和陈忠实都是农民的儿子,只不过自己进城稍微早了一点。记忆中,当年陈忠实去他家吃饭,因为粮站的玉米面过于陈旧,以致打出的搅团成了糊糊,但老陈一口气还是吃了两碗。“老陈总说,他是农民的娃,粗放饲养。人家娶了知识分子老婆的人,是精细饲养。五谷杂粮最养人,衣着朴实最惬意。”

陈忠实从青年时期起并不甘心一生务农,曾经他望着门前河道里筛砂石的农民,“我突发联想,印成一格一框的稿纸如同那张箩筛。他在他的箩筛上筛出的是一粒一粒石子。我在我的‘箩筛’上筛出的是一个一个方块汉字。现行的稿驯标准无论高了低了贵了贱了,肯定是那位农民男子的石子无法比兑的。我自觉尚未无聊到滥生矫情,不过是较为透彻地意识到构成社会总体坐标的这一极:这一极与另外一极的粗细强弱的差异。”

1962年高考落第后,陈忠实先后做过乡村学校的民办教师、乡(公社)和区的干部,后又调入西安郊区文化馆,1982年冬天进入陕西省作协专业创作组。

或许是出身农民的缘由,早期的陈忠实总是在自卑和自信中徘徊。“每一次接到退稿信的第一反应,就是越来越清楚地确信自己属于非天才类型。尤其想到刘绍棠戴着红领巾时就蜚声文坛的难以理解的事实,我甚至悲哀起来了。”

“我发表的第一篇习作是散文《夜过流沙沟》,1965年初刊载于《西安晚报》副刊上。第一篇作品的发表,首先使我从自卑的痛苦折磨中站立起来,自信第一次击败了自卑。”

“我很自信,又很自卑,几乎没有勇气拜访求教那些艺术家。像柳青这位我十分尊敬的作家,在他生前,我也一直没有勇气去拜访,尽管如我是他的崇拜者。我在爱上文学的同时期,就知道了人类存在着天才的极大差别。这个天才搅和得我十分矛盾而又痛苦,我用鲁迅先生“天才即勤奋”的哲理与自己头脑中那个威胁极大的天才的魔影相抗衡,而终于坚持不辍。如果鲁迅先生不是欺骗,我愿意付出世界上最勤奋的人所能付出的全部苦心和苦力,以弥补先天的不足。”

即使经过十余年的辛勤笔耕,当上省作协副主席之后,陈忠实仍然要与无形的“魔影”抗衡。离开!只有离开,别无他法。陈忠实回到了他的家乡,把自己关进那间老屋。

陈忠实五十岁时写的一首词 “倒着走便倒着走,独开水道也风流。自古青山遮不住,过了灞桥,昂然掉头,东去一拂袖!”那一年,陈忠实完成了《白鹿原》近50万字的初稿,他曾说,如果《白鹿原》出版不了,他就回家养鸡。

《白鹿原》最终完成后所发生的那一幕,陈忠实事后曾给文友白描讲过。从写完全书的那天下午起,他一直往白鹿原上走,走到了晚上八点钟,甚至不敢回到屋里去,突然没事可干了让他感到恐惧。那个晚上,陈忠实就坐在村子里的苇子坑边抽烟,抽到夜深的时候,突然一冲动,用打火机把干枯的芦苇点着了,熊熊大火烧了起来,然后他嚎啕大哭。他想到写《白鹿原》受的罪,想到《白鹿原》未来不可知的命运,想到妻子一个人在城市照顾孩子,想到多年来没在孩子面前尽过父亲的职责。火灭了,他把眼泪擦干,一个人回到冰冷的屋里。

陈忠实在回忆文章中这样写:“我只是把书稿从兜里取出来交给他们(出版社编辑洪清波和高贤均),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突然涌到嘴边一句话,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了,最后关头还是压到喉咙以下而没有说出,却憋得几乎涌出泪来。在高、洪拿着书稿离开西安之后的第20天,我接到了高贤均的来信。我匆匆读完信后噢噢叫了三声就跌倒在沙发上,把在他面前交稿时没有流出的眼泪倾溅出来了。”

然而,陈忠实在众人眼中却是一个不急不躁的关中汉的印象。李星回忆说,陈忠实从1984年就想开始写,到了1991年路遥都获得茅盾文学奖,他的作品还没有出来,有次出版社开会时俩人凑在一起,李星说“你再写不出来,就从七楼跳下去算咧”。而老陈则回答:“急撒呢么?”

1997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殊荣后,陈忠实与《白鹿原》一同走上了平坦的星光大道。
自幼拮据 友情为重慷慨不吝啬


2006年12月15日,“2006第一届中国作家富豪榜”重磅发布,陈忠实以455万元的版税收入,荣登作家富豪榜第13位。

然而,少年时期的陈忠实,却曾因为家穷不得不在初一第二学期申请休学。 13岁那年,他曾写过助学金申请书,结果未获批准。陈家同时供给陈忠实和哥哥陈忠德上中学,逐渐显得捉襟见肘。父亲节衣缩食,拼命向土地和汗水索取,他能想到和做到的,一是卖粮,二是卖树,但小树的成长赶不上儿子的成长。大年初二的晚上,父亲对陈忠实说:“你得休一年学,一年。”父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陈忠实过了年才14岁,在同学中算小的,父亲想先供哥哥上完初中,待哥哥考上师范或技校,压力缓解之后再供他上学。父亲的盘算合情合理,然而,父亲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一年的休学竟然彻底改变了陈忠实的人生轨迹。父亲临终时歉疚地说“我有一件事对不住你……我不该让你休那一年学!”“错过一年……让你错过了二十年……”2006年8月,陈忠实做客《艺术人生》,谈及此事不禁潸然泪下,父亲的临终自责成为陈忠实一生背负的情债。

在陈忠实的记忆里,家中的拮据让父亲少了太多欢愉,记忆中第一次进西安城,父亲带他到了骡马市的三意社。“父亲是个戏迷,在那儿徘徊良久,还看了看午场演出的戏牌,终于舍不得掏二毛钱的站票钱,引我坐在旁边一家卖大碗茶的地摊前,花四分钱买了两大碗沙果叶茶水,吃了自家带的馍,”

然而,因为贫穷,却促使陈忠实在文学的道路上加快了步伐。在他复学后进入初二就读时,语文教研室已选定陈忠实的《桃园风波》作为记叙文参赛。这是陈忠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令人振奋的事,老师还说,他想把《桃园风波》投寄给《延河》,同时解释说,《延河》是省里办的文学刊物,要是能刊登,会有稿费的……

“我第一次听说写小说能挣钱,后来想到,车老师最后说的‘会给稿费’,大约不是诱惑,而是出于怜悯。我到城里读中学的两年里,一日三餐吃的是开水泡馍,相伴的是咸菜,绝大多数时月里,用开水泡的是死硬死硬的苞谷面馍……如若车老师说的话能落实,我就可以吃上白馍了。尽管此事再无下文,我却记住了《延河》。”

虽然稿费始终没有见到,陈忠实却开始把家里给的买咸菜的两毛钱存在口袋里,用来购买《延河》。“我也是从《延河》的版权页上得知,这是陕西作家协会所办的文学刊物,编辑部在西安建国路。随之在《延河》上读到杜鹏程、王汶石的小说。我对柳、杜、王等令我崇拜的大作家坐镇的陕西作家协会,也有了神秘亦神圣的文学圣地的感知。”

少年时的贫穷和中青年时的拮据,并没有让陈忠实在晚年吝啬或者贪婪。陈忠实去世后,众多作家回忆文章中,相比动辄书法条幅免费相送,老陈做东请客吃饭似乎都是小菜一碟。

陈忠实去世当天,西安外事学院董事长黄藤在朋友圈里发出陈老手写的《著作权许可书》照片,准许其将《白鹿原》改编为话剧剧本,并实现舞台演出,“免收剧本改编费”,落款为2016年1月12日,正是陈忠实患病治疗期间。

作家和谷回忆说,2007年6月,舞剧《白鹿原》公演第二站就是西安。剧院没皇粮可吃,走的是演出市场,所以原则上一张票不送。老陈觉得对不住周围向他要票的朋友,再说一些多年的朋友一直关注自己的创作,给过莫大的帮助和支持,应该自己掏钱请亲戚朋友来看才对。“老陈具体买了多少张,据说花了几万块钱,话剧《白鹿原》也是自掏腰包花了好几万元,说是权当回报朋友的礼物。”

作家安黎曾撰文说,其妹夫曾托他买两幅陈先生的字。其时,陈先生的字在市场售价四五千元。安黎自信陈先生会给他面子,两千元即可拿到。安黎打电话给陈先生,说了此事。陈先生问是不是他的亲妹妹?安黎说是的。陈先生很干脆地说那就不要钱。安黎苦苦相劝,让他一定收了这笔钱,不然,自己心里会有所不安。陈先生打断他的话,说:“不要再说了,不要就不要,自己的妹子,还要什么钱?”放下电话,安黎想,陈先生只抽几块钱一包的巴山雪茄,送烟就太拿不出手。于是告诉妹夫见陈先生取字时,买一盒千元左右的上等茶叶。当晚,妹夫电话告知安黎,两幅字是拿到了,但陈先生坚决不收他的茶叶,且动用“武力”,把他强行推出了门外。随后陈忠实电话抱怨安黎:“我不是说了吗?让娃们不要花钱不要花钱,你让他买茶叶弄啥哩吗?你咋这么犟的嘛!娃们挣钱也不容易,你让他花那钱为了个啥?我已经给娃说了,让他把茶叶送给你,就权当是我送的,行不行?”

后来,安黎曾三次从陈先生索字,但每一次,钱都递不到先生的手里。安黎告诉老陈,他若不收钱,会造成我的心理不平衡。老陈斩钉截铁地回敬:“你心理平衡了,我心理却不平衡,我不能让你破坏我的规矩!”有一回,安黎的相劝让他颇为不耐烦,他竟爆起了粗口:“不要说了!不就写两幅字嘛?那是个球事!”

渭南市作协主席李康美说,2009年他要做手术,当时陈忠实在电话对他说:“手术前,我不去见你咧,手术后,我去看你。”手术后,陈忠实果然带了5幅书法作品到医院。

陈忠实将那5幅字送给了为李康美治疗的几位医生,还说:“你是我兄弟,医生们照顾你,我作为老哥,送几幅‘臭字’感谢人家。”
铁骨柔情 看见外孙的小鞋子也会怦然心动


李星对老友陈忠实的评价是“耿直质朴,内心善良,铁骨柔肠。”

陈忠实有一儿两女。儿子14岁那年,陈忠实已在省作协工作,一天儿子从灞桥赶到市区开看他,路上遇到几个小混混,儿子为了躲避打劫,便跑去帮着路上一个农民推架子车,装作是农民的儿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躲过了一劫。“老陈高兴地把这过程讲给我听,觉得儿子那么小,脑子反应可灵醒。”李星说。

李星曾当面埋怨老陈偏心儿子,但他老陈却说“女子不欺负我就算好呢。”

《白鹿原》没问世前,陈忠实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有一天,他带着读初中的女儿到一家小饭馆吃午饭。为了省钱,他为女儿喊了一碗羊肉泡馍,自己却吃家里烙的干饼子。饭馆跑堂的看到后直摇头,破例免费为他盛了一碗羊肉汤,他却舍不得吃,把汤里的几片肉末全部夹到女儿的碗里。

女儿结婚生了孩子,陈忠实非常喜爱外孙,给外孙取名旦旦。旦旦两岁半时,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旦旦记趣》散文发表。“回到家里,迎上前来打招呼的总是旦旦。这时候,无论什么不顺心的事和烦恼的事甚至令人窝火的事,全都在旦旦的无序的话语里化解了,说宠辱皆忘。说心静如水似乎都不大确切,只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爷爷了。”

尽管他工作很忙很忙,但只要与旦旦在一起,他便什么都忘了,任凭旦旦骑在他背上。女儿抱怨他娇惯孩子,他却满不在乎地说:“娃嘛,淘气一下有什么……”外孙3岁的时候,女儿在墙壁上张贴了识字图画,教旦旦识白菜、茄子、汽车、火车、拖拉机、解放军、农民……

陈忠实劝告女儿和女婿,别太着急了,3岁的娃么,你教他认什么字嘛!他现在就应该吃饭、玩耍甚至捣蛋,才符合天性。女儿便说现在人们对孩子智商如何如何开发,及至胎儿。陈忠实便把自己做反例:“我8岁才上学识字,现在不光写小说当作家,写毛笔字还赚润笔费哩!”

“旦旦睡觉了,家里便恢复了安静。他的一双小鞋却丢在我的房间的床边。我总是在看见那一双小鞋时忍不住怦动。”陈忠实从外孙萌萌的鞋袜,看到生命的传承:“想到生命的衰落生命的勃兴从来都是这样的首尾接续着,我便泰然而乐。”

敬畏生命 让有限生命中的创造力充分表现出来


作家陈彦亲眼目睹了陈忠实先生生命的最后三天。

28日凌晨,陈彦得知陈忠实先生吐血正在抢救,赶到病房时,先生已暂时平稳下来,不停地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陈彦看到许多句子和字迹都不太清晰,有的句子压着句子,字压着字,能看清的,大意是对家里人的一种交待,还有几个字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刻:“……生命活跃期。”

作为一个思想深邃的作家,陈忠实对于人生有着比常人更为深刻的理解,他曾在一次发言中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即使长寿也不过百年。所以,人,都要珍惜生命。珍惜生命的途径有两条。一是让有限生命中的创造力充分表现出来;二是要保证生理肌能生命的健康活力,使具有创造意义的生命在肌能健康正常运转的基础上,把生命的可创造性发挥到最好……”

关于对人生的感悟,陈忠实用最简单直观的语言将它描述为:馍蒸到一半,最害怕啥?最害怕揭锅盖。因为锅盖一揭,气就放了,所以馍就生了。

作家徐剑铭和陈忠实是超过50年的莫逆之交。他说,忠实也有对死亡的恐惧。说这话是因为他在网上看到诸如“陈忠实坦然面对死亡”之类的溢美之词,对此很不以为然。

徐剑铭说,对生命的依恋,对死亡的恐惧是人性的本真,再伟大的人物也不例外。

两年前某日晚九时,徐剑铭接忠实电话,谈的还是病情:“到咱这个年纪了,啥世亊都经过见过了,名呀,利呀,都可撇开,身体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就是保命呢……习总在北京召见文艺界开会,名单上有我。可我还是请假了……”

2014年夏天某日晚,徐剑铭在公园散步时接先生电话,语气甚为低沉:“我今天到肖重声家去看了看……重声好像跟你同岁吧?你俩比我小两岁。重声在床上躺了多年,这回走了……回来后心里很难过,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还是那句话,老弟,啥都看开看淡些,把身体弄好,命要紧!我现在的原则就是保命……”

陈忠实在《白鹿原》中写道:好好活着!活着就要记住,人生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是最难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熬过去挣过去就会开始一个重要的转折,开始一个新的辉煌历程;心软一下熬不过去就死了,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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